2014年8月2日 星期六

在二十歲時,你會跟陌生人介紹的陌生人聊天嗎?

即時反應,大家會想:「傻的嗎?當然不會。聊甚麼?」但今天坐在我面前的Lucas,正與我這個陌生人,虛心聊著關於社企和consulting的種種。聽完他的經歷,回想起以前的我,再一次令我有衝動說說,香港大學生如何可以向美國大學生學習這種態度。

先介紹Lucas。二十歲,美國ABC,中國人面孔,身材健碩,是典型陽光男孩。現時是Sophomore (大學二年級),這個暑假,從猶他州(Utah)遠赴上海和深圳做internship

我怎樣認識Lucas?跟他聊天之前,只有一面之緣。話說那天我和師弟Michael在九龍塘PCC聊天,臨走時剛好碰到Lucas和另一人(Ada),碰巧Michael 認識Ada,於是草草聊了幾句。鑒於大家都是對社企有興趣,匆匆交換contact,說日後再聯絡,於是有了今天的聚會。

Lucas這美國男孩是如何認識Ada,一個在香港社企工作的人? 故事更加曲折離奇。話說那時他在英國exchange,有一次從超市回學校時,在巴士上碰到一個肯亞女人,不知怎聊了起來。肯亞女人是LSE MBA,與Lucas 所讀的課程有些微關係。在這次不足四分鐘的交談中,肯亞女人提到她認識一個在香港社企工作的人,可以介紹給Lucas。碰巧Lucas這個暑假會到深圳,於是他透過肯亞女人,輾轉聯絡上Ada

總結Lucas的經歷:英國巴士上搭訕 -> 香港的Ada -> Michael -> Steven

我聽完之後,我wow wow 足足兩聲。我wow 是因為我admire,換了是二十歲的我,當時的我絕對不會做到以上的事情。於是我問自己:為甚麼我這麼鐵定說,二十歲的我不會這樣做?

我嘗試回到本科的我的腦袋,想一想遇到這個情況,我會做甚麼,想甚麼。

我不會在巴士上與人搭訕。Email陌生人約見面討教我也許會做,但會有hesitation

「我不知道怎麼開始?我應該跟他說甚麼?」
「我跟他"三唔識七",他會否回應我?如果他沒有回應,那我會看起來很stupid?」
「人家會否覺得我很功利,會否覺得很奇怪?」

沒錯,是要經歷一番思前想後,天人交戰之後,才會嘔心嚦血寫出一封email

若果過了三五七日沒有回音?當時的我應該會take it as a no,然後close file不會follow-up

也許是我性格內向,亦沒有豐富社會經驗。其他大學生是否如此,很難一概而論。只是我的觀察告訴我,我身邊沒有幾個朋友能把這件事做好。我認為這跟香港大學的風氣有關。

遙想當年大學本科,大家常掛在口邊的大學五件事:拍拖、上莊、住宿、part-time和讀書(或走堂)。在香港讀大學,對一些人來說,是會考高考煎熬後的解放,心裡只想著有幾盡玩到幾盡;對一些人來說,是與朋友hea下、煲下劇、打下機、唱下K、吃下糖水等等優哉悠哉的生活;對一些人來說,是為hall /為莊死的心態,全程奉獻,仿似一種兄弟義氣拼勁mode。當年的我,是all of the above

看看大學五件事,裏面有擴闊眼光、探索世界這個概念嗎?沒有。

有人會說:「喂,你使唔使咁正經/功利先?花時間做呢D野不如去玩好過啦」

這正是我感覺香港大學主流的想法和態度。我不是說沒有香港大學生去積極reach out 、向別人學習,但充其量可能是少數 (我自己沒有,我身邊也真是鳳毛麟角)

處於這樣的一個氛圍下,Lucas這二十歲美國大學生能做到的networking,我做不到,也沒有甚麼榜樣給我看到,可以讓我模仿、學習。

* * *

wow 完之後,停頓了二秒,在空氣凝聚的一刻,我跟Lucas 說:「你二十歲有能力做到的事,大概是我工作四年、讀完MBA、創辦MIMO(減廢社企)後才做到的事。」

那時做MIMO,有兩個很大的moment of surprises:

第一個surprise是,原來同陌生人聊天,會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。

當年MIMO的其中一個founder,就是我在一些pitching裏跟一個本科生聊天,他介紹的朋友的朋友。沒有那次聊天,就沒有Lawrence。沒有Lawrence,就沒有人去做出那很多人讚不絕口的網站。

經歷那次之後,我變得越來越open,也越來越願意接觸陌生人/陌生人介紹的陌生人。

第二個surprise是,美國的本科生很成熟、很上進。

MIMO在西北大學取得初步成功後,我們想在其他美國大學推廣。那時我寫了一份團隊招聘書,廣發到周邊的大學。Send 完一大輪之後,心裡其實不太踏實,因為我擔心沒有學生apply。結果喜出望外,收到七八份有質素的履歷。令我最咤異的,是當中有兩三個freshmen (大學一年級生)

回想當年freshman的我,是我,我也有向上學習,參與辯論隊,辦年宵等等。但若果我看到MIMO的招聘廣告,我會apply嗎?很可能不會。我會想,那社企又不是甚麼響亮名字,entrepreneur又沒有人工,而且甚麼都尚未set-up,我未必能夠學到幾多。

* * *

我只是隱隱覺得,香港大學生沒有美國大學生,甚至中國大學生看得闊、看得廣。大學生當中,會積極reach out,爭取機會的比例,比這兩個地方為少。

也許是美國早而種下entrepreneur 的種子,大家比較習慣reach out 學習。也許中國因為激烈競爭,資源稀少,在這環境下培養出力爭上進的性格。反觀香港,是不是我們的社會已經富庶,大學生因此而養尊處優,缺少了三文魚掙扎求存的那種拼勁?

有趣的是,工作了幾年,我發覺越來越多朋友,開始明白networking的重要性,亦見到更多朋友開始會約陌生人/陌生人介紹的陌生人討教聊天。我們是否後知後覺了一點?若果當年早些知道,早些開始,會否有幫助?香港會否因此而多了一些出色的創業家?

我最後悔在大學沒有做的一件事,就是mentorship。當時的我,又天真又傻。我認為自己是靠實力的,不用靠甚麼關係,不用靠去認識甚麼人,去學習甚麼。回頭看,這叫做夜郎自大。我沒有意識到,其實懂得做effective networking,也是實力的一種,甚至比硬知識、軟知識等等更為有用。

若果以香港大學生的聰明才智,加上美國大學生的networking學習態度,這豈不兩全其美,天下無敵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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