非洲教曉我甚麼叫「政治風險」

商業世界裏，我們喜歡用framework來思考。最入門的叫做SWOT 分析，還有一個叫PEST，主要分析一個國家的社會環境是否適合做生意。PEST的P字指Political，主要通過分析政治環境，識別相關政治風險。

以前在大學鸚鵡學舌，拿著framework的幾個英文字首，根據自己的理解，每個dimension砌幾個bullet points 出來，交功課而已。對於我來說(或者泛指香港學生)，政治環境比社會環境或者經濟環境更難分析，總覺得沒有甚麼好說。政府換屆，so what?

來非洲之後，終於能體會政治穩定性的重要。今天跟大家分享兩個非洲例子：

一、中非共和国：政府要沒收你的財產，擇日不如撞日

話說非洲中部有一個國家叫 CAR(Central African Republic)，這個國家內戰連綿，尚未停止。WWF在當地有一個小的辦公室，跟政府合作一起管理國家公園，以及做一些環保工作。

本來WWF與政府關係良好，相當無事。直至有一天，WWF CAR發現有一個合作的政府官員涉及貪污，而貪污對於WWF或者大部份國際NGO來說都是一個死罪，於是WWF挺身舉報。惹來的是，貪污官員走去司長告狀，司長受小人擺佈，決定要整治WWF CAR。

政府在早上send了一法文信給WWF，即使我不懂法文，但我能夠理解為何CAR的CEO說這封信很rude – 在短短五行，四十字的信中，Stop! (連感嘆號!) 出現了六次。問了Google translate ，大致是WWF的一輛車屬於政府，WWF必須停止使用。

當WWF CAR還在討論如何回信時，突然有五個武裝人員，手持長槍，到了辦公室說要接收車輛。WWF的員工嚇得花容失色，幸好最後CAR CEO出來調停，說WWF必須得Minister談過後，才可以有下一步，成功擊退武裝人員。這車是WWF出的錢，所以絕對不是政府財產。

這政府強搶民間財產的事件，在香港是連想像都不敢想像。(當然我是指政府找警察來明搶，不是以法例等其他高明手段)

 

CAR政府寄給WWF 當地辦公室的信件 

二、加彭：政府不喜歡你，就拿走你享受的好處

另一個中非國家加彭(Gabon)，相對剛果這種大國來說，是小國一枚，人口僅1.6m，大概就是沙田加大埔再加粉嶺。

今天與WWF Gabon的Sandra開了例會，她是Conservation director，非常落力推動WWF Gabon在環保方面的進展。會議中，她提到的各種挑戰，其中最令她擔憂的是加彭2016總統大選。她說，剛剛有一個新上場的司長，對於國際NGO的角色未明，她不敢輕舉妄動。基本上，她認為在新總統選出來之前，都不能夠做太多政策倡議工作，一旦新政府不喜歡你，可以有很多手段去玩你，例如：

剝奪NGO的外交(diplomat)狀態，小至員工不能享有尊貴的外交車牌（每日都可上路，警察不敢攔截），大至NGO員工不再享有免稅優惠。更極端的就是不再與NGO合作，之身共同管理的國家公園收回來，所有研究項目禁止進行。

正如在咨詢界別，最怕是換CEO換管理層，因為之前默默耕耘的關係一下子消失。在NGO的界別，最怕就是相關的政府官員和合作伙伴換人馬。

* * *

作為人類，就有私慾。政府系統的建立，就是要防止私慾無限膨脹，要有制衡，check & balance。在非洲大部分國家就是缺乏了這一切，相信是這地方發展遲緩的一大因素。非洲著實教曉我，一個穩定的政治環境，雖然看不見，摸不著，但對於一個地方的發展其實扮演重要角色。

當一個城市視Stop sign 如無物時

在經濟學/博弈論中有一個現象叫「囚徒困境」，就是當一小撮人為了一己私利，然後影響了大部份人的利益，最後骨牌效應，全部人都suffer。

經典例子是在球場的觀眾，當前排有人站起來吶喊時，後幾排的人給擋住了視線，結果第二、三排的人相繼站起來，直至最後全世界都站起來。

更經典的例子是在金鐘月台上的人。一兩個九秒九跑手為了衝進車廂，卡在車門，然後車門重開兩三遍，一整車人因此慢了四十五秒，還未計所有後面的車都慢了四十五秒，計番條數，可能全世界都慢左。

這就是規矩的重要性， 一個有規有矩的社會使整體福利上升，大家更有效率。

然而，最麻煩的地方是，即便99%的人遵守規矩，只要有1%的害群之馬，便足以影響局面的平衡，這1%的人繼以使另外幾個%的人都破壞規矩，到最後全世界都視規矩如無物。

Nairobi路上的Stop sign就是這樣。

十字路口的駕駛規矩是「遇Stop便停，先到先走」。以美國為例，在十字路口的Stop sign需要嚴格遵守。所謂嚴格，就是即便整個路口都沒有其他車，駕駛者都需要hard stop (停至零速度)。這樣的規矩可以讓十字路口的車穿梭有序，不會有車堵在中間。

Nairobi的十字路口，每十幾秒就出現一次"interlock"。

小時候，你有玩過team building 的解手遊戲嗎？十幾人把雙手伸出來，隨便握著其他人的手，形成一張網，然後在手不能放的情況下，需要把大家分開至不纏繞在一起。

Nairobi的司機每天都在玩「解車」。

解手是team building是通力合作，解車卻沒有合作意味at all，每一個司機都希望是第一個逃出困境。

結果誰會贏？的士司機和Matatu (Nairobi保姆車小巴)。

對於重視規矩的我，上次在城市開車，由於不想被野蠻同化，遇Stop sign時還是stop了一下。但後來想想，其實這蠻危險的。因為後面的車完全沒有想過你會停下來，若果他正在打算高速飊車去party，而那邊廂我卻停下來，這追尾的風險大得很。

這也許就是「人在江湖，身不由己」的最佳例子。

在非洲過農曆新年

農曆新年期間，收到不少朋友的祝福，有些還補上一句：It's cool to have your Chinese New Year in Africa!

老實說，肯亞的農曆新年其實不cool，而且有點太平淡。雖然據說Nairobi也有30000-40000華人，但其實這邊的China town一點都不像樣。不像芝加哥、三藩市有較為濃厚的氣氛，在街上也會看到燈籠，這裏頂多是零星的中國餐廳會掛兩個在門口，而這不是節日裝飾，而是餐廳平日裝飾。

最令人懊惱的是，這裡沒有甚麼廣東餐廳或超市，因為潮汕、廣州、香港人在這邊不多，所以燒賣找不到，蛋撻找不到，小籠包是有的，不過無汁 (=餃子…)。這裡確實有一幢建築叫China center，但裏面的超市令人失望。當年在芝加哥旳香港超市，我們經常買那裏的叉燒(而且不貴) 同燒鴨。非洲的燒味？要等番香港食。

也不是甚麼都沒有。這裡較多的是四川餐廳或東北菜館，因為肯尼亞的華人大多是從四川或者東北過來。四川人首先過來是做各種constructions，東北人應該是來找生意機會。

過農曆新年嘛，最有氣氛肯定是朋友們的聚會。像昨天去了一個四川館子，裏面的老闆Mark來了肯亞十一年，算是比較肯跟外國人交流的中國人。席間有不少老美，被Mark灌了不少自己釀的56度大麥米酒，然後被Mark恥笑筷子功夫不到家，交叉筷子夾東西夾得笨拙，倒也樂也融融。

類似中非的文化交流似乎不多。我在WWF office 派了二十多封利是，我本以為作為較為international的機構，這裡的人以前可能會收過利是，但事實是大家都從未見過這個紅色信封，當有還有裏面精美準備的港幣十元。

老實說，在這邊的中國人的英文水平普遍比我想像中稍為差一點，大家都能說一點，都不太流利，也不太願意作long conversation。我隱隱覺得，這也許是中非衝突的源頭之一，因為除了點菜買野這些transactional的溝通，雙方不能夠進一步了解大家的想法。當然，除了英語水平外，大多數人沒有與外國人相處的經驗也有影響，導致他們不懂自處。

派利是時，被問及最難回答的問題莫過於：猴年代表甚麼？這十二生肖，除了龍比較容易說，其餘的例如豬狗其實寓意不深？(中國文化功夫根底不夠深...)

啊！在非洲過農曆新年與香港還有一個很大的差別：就是沒有假期，仍要上班！